10月，济南。沿历山路一路向北，在与黄台南路交汇路口的西南角，一块三角形的区域名为海晏门，这里曾是济南最大的废钢铁回收地，几年前，这里门庭若市，人流如织，但如今，早已是门可罗雀，昔时繁华不再，原本五家废钢回收站只剩一家还在惨淡经营着。

 

　　60岁的江柏林（化名）就是这唯一一家仅存的废铁回收站的经营者，记者到时，正值晌午，他正懒洋洋地躺在一间小屋中，看着电视。自2012年，钢价一跌再跌后，曾经的意气风发已被雨打风吹去。

 

　　与江柏林的回收站十米之隔，是“消失”的四家废钢回收站中的一家，只不过，曾经囤放回收废钢废铁的院子，已被改造成了烧烤摊。一年前，已经亏损了三年的郭栋（化名）放弃经营了二十多年的废钢废铁回收站，无奈之下，转行烤起了羊肉串。郭栋告诉记者，“差不多三年前，钢铁行业就开始赔钱，我们是小户，得凑到一定量 才往钢厂里送，等到凑够了，价格已经变了。有时候真就是一天一个价，价是一天比一天低，能不赔钱吗？”

 

　　价格持续下跌 一斤废钢顶多赚一毛

 

　　“好一点的废钢六毛五一斤，差一点的两三毛。”尹利国（化名）在济南做了十几年的废品回收生意，他告诉记者，上次遇到这么低的价格是在金融危机爆发的2008年下半年。虽然从前年开始，他就经常遇到因不了解行情而误以为他故意随便叫价的卖家，被痛骂一顿，但每次都以钢价继续创新低而告终。自去年以来，钢铁的价格就持续下跌了十几个月时间，如今一吨钢的价格已经降至1500元左右，创十年来的新低。

 

　　现在，尹利国虽然还是有什么收什么，但碰到废钢的时候，开始现场打电话问价，因为现在的价格可能跟上次得到的价格又变了。“一斤废钢，我们顶多赚个一毛钱的差价，以前好的时候能有两三毛钱，现在就是个搬运工，挣一点是一点呗。”

 

　　当然，废品回收站也有自己的苦衷。江柏林说，“从去年开始，钢价就一直在跌，这条街上原本五家废钢铁回收站，现在就剩我一家了。我收来的废钢再少也得攒够七八吨再让人来拉，你弄个三四吨人家都赚不回路费。很有可能我这个月六毛五收的，等到下个月卖的时候就成了五毛了，这不就赔钱嘛！”

 

　　在与江柏林交谈的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没有一桩生意，直到记者起身离开时，才来了一个卖炉灶的小买卖。江柏林告诉记者，几年以前，情况迥然不同，“这个点，绝对排起队了，中午都来不及吃饭，现在哪有人啊。有时候来人嫌价低要走，这要是放在几年前我会留，好歹能赚几分钱，现在我连留也不留，就算收了还不知道下个月跌到什么价。”

 

　　江柏林的邻居告诉记者，江柏林每月拿着“不少”的退休金，他维持着这个废品回收站也不是为了挣钱，能维持收支平衡即可。用江柏林自己的话来讲，“现在一把年纪，要是不给自己找点事干，每天不会按时早起，晚上也不会按时睡去，这样可以让自己生活得规律点。”晚上五时，道路两侧停着装满废纸、泡沫、酒瓶的大车，正是其他品类废品回收站忙活的时间，他却已经收拾东西下班了。

 

　　防备被骗一手拿钱一手交货

 

　　命运莫测。以2008年金融危机为转折点，钢价从巅峰跌落。六年间周旋于各种力量之间，中国经济增长放缓、多数银行对钢贸企业大幅收紧信贷额度、钢铁市场需求下滑、每吨钢的利润已经降至历史低点。

 

　　事实上，由于产能严重过剩，今年以来，多数钢铁企业的日子并不好过。从2013年10月，沈阳东方钢铁有限公司的周波欠债50亿元跑路，戳破了钢铁企业资金匮乏、难以为继的窗户纸以来，钢铁行业变成了多事之秋，2014年2月份，广东乐从腾麟钢贸老板欧志铭欠债8000万跑路。3月份，四川最大的民营钢铁企业川威又被银行抽贷，经营陷入困境。上个月，江苏西城钢铁被爆停产，最终对外界承认资金链陷入困境。

 

　　虽然尹利国并没遭遇过被钢贸商骗钱跑路的事情，但他眼见过周围人的就不下五起，这些被骗事件有着同样的特点——常年的合作关系并且建立于此而产生信任，白条之后便是长时间的毫无音讯，直到被证实，他们已将骗到的废钢低价套现，然后一走了之。

 

　　为了避免风险，他们之间的合作方式正在改变。江柏林说，“现在我们的原则就是一手拿钱一手交货，从来不信打白条，如果说有两个人要我这些货，一个出价高但打白条，一个出价低给现金，我绝对选择给现金的，虽然价低一些。”“原先一共有五家来收我的钢，现在只剩一家了，他们给钢厂送货，钢厂往往给他们压钱，原先行情好行啊，现在钢厂资金也紧张，压多了，这些中间商也转不动了。”江柏林打了个比方，“他们一共只有10万的周转金，但钢厂压他们8万，他们哪有钱继续运转。”

 

　　明年钢铁价格可能会更糟

 

　　当个人命运被置于整个行业调整的大环境中，会显得无比渺小。像郭栋那样由钢铁回收转为卖烧烤的情况并不算最糟，孙兆德两年前就从钢铁回收行业出来，在孙兆德的记忆里，至少三年以前，钢铁行业就已经走入滑铁卢，难以为继的利润迫使他放弃了钢铁回收的买卖，干起了快递员。孙兆德说，“当时我送货的一批小厂子几乎都‘死’掉了，生产出来的产品卖不掉，它们怎么活下去？”孙兆德的话也从一个侧面验证了钢铁行业产能过剩的事实。孙兆德还告诉记者，当时他的邻居也是干钢铁回收生意的，几乎同时，那人也放弃了这个行业，另谋出路。

 

　　据国内知名的钢铁咨询机构“我的钢铁”提供的最新市场报告显示，今年国庆之后短短的几个交易日内，国内现货钢价综合指数弱势下行，报收于109.32点，与节前相比，跌幅趋缓仅下滑0.03%。但9月份全国钢铁行业PMI 指数开始下降，而且处于荣枯线下方，这表明钢铁市场的整体需求情况并不乐观，钢铁业的调整之路依然漫长。

 

　　“今年跟金融危机那次还不一样，今年虽然每次跌的不多，但从去年开始一直阴跌。据预测，明年的行情还要恶化，要老是这样，估计我也要关门了。”说着，江柏林的眼神中露出一丝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