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5:40分,张恒灿准时来到升降机前,和六工区十几位弟兄一起,等着被罐笼送到800多米的地下,开始每天的掘进采煤作业。
看起来这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洗得有些发白的矿工服,擦得干干净净的矿工帽,甚至连那些“半荤半素”的玩笑话都没有多少新鲜内容。其实,他们每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再过不到3个月时间,他们将和这里熟悉的一切告别。
7月14日,江苏省政府召开全省化解钢铁煤炭过剩产能工作会议,部署化解钢铁煤炭去产能目标任务,“十三五”期间,江苏全省煤炭行业化解过剩产能工作总的目标是836万吨,其中今年压减煤炭产能就达818万吨。
江苏煤炭去产能,任重在徐州。据了解,全省6家煤矿企业、20处煤矿,全部集中在徐州地区。2016年该省计划关闭11对采煤矿井,其中徐矿集团就有6对,张恒灿所在的旗山矿将在10月份停产关井。今年40岁的张恒灿1994年从父亲手上接班,在采煤掘进面上已经干了22年。
这座矿井从1959年建成投产至今,两代人的青春和汗水总共换来超过6500万吨的煤炭。想到倏忽将至的关井时间表,矿工们的内心是复杂的:一方面,他们对日日钻进钻出的煤矿怀有感情;一方面,也理解煤炭去产能是势在必行。他们更清楚,井关了,生活还得继续。
“还有33303和93118两个工作面,加在一起差不多有35万吨的煤要赶在关井前采完。”王保松两年前调到旗山矿当经营矿长,他要守好最后一班岗。他说,现在的任务就是集中力量,保证安全,把应该完成的生产任务完成,把应该回收的井下设备回收,把应该做好的经营做好,把企业损失降到最低。
“不到3个月的时间里把这些全干完,同时还要做好职工的安抚工作,压力还是不小的。”接着,王保松话锋一转:与其说压力来自关井前的时间紧任务重,还不如说是那份对矿山的情感,“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像自己的家一样熟悉”。
张恒灿从小在旗山矿长大,楼还是过去的楼,只是外墙粉刷过几次,楼前那排水杉也和过去一样坚挺笔直,“忘不了冬天里热气腾腾的大澡堂子,和闻惯了的食堂里各种饭菜香的味道。”
可舍不得又又能怎样。王保松介绍,由于市场煤炭价格低,大家辛辛苦苦从地下挖出来的煤,每一吨就要亏损几十元甚至上百元,“实在亏不起了。”资料显示,徐矿集团仅2015年关闭矿井及存续单位的各项费用支出累计5.52亿元,比生产经营时的亏损反而减少了4.07亿元,“也就是说,如果不关井亏的会更多。”
除了煤炭价格倒挂,煤炭资源加速枯竭也是徐矿集团减退煤炭产能的一个重要原因。从2001年至2015年,徐矿集团累计关闭了20对矿井,退出1252万吨的煤炭产能。而在推进供给测结构性改革的背景下,包括旗山矿在内,徐矿集团此轮共有6对矿井关闭,再退出产能940万吨。年底前,徐矿集团还将关闭省外的新疆夏阔坦和贵州容光矿,2018年关闭新疆盛源和陕西秦源矿。
“十三五”期间,徐矿集团产能控制在3000万吨,其中徐州矿区仅保留三河尖、张双楼2对矿井,且生产能力分别核减为180万吨/年和210万吨/年,合计再减少产能55万吨。这意味着,徐矿集团一家这些减掉的产能,超过了全省“十三五”煤炭去产能的目标任务。
7月中旬,江苏省副省长马秋林在徐矿集团调研时指出,在压减产能的过程当中,妥善安置好职工,是实施矿井关闭的重点,也是保证矿井顺利关闭的关键。
旗山矿是徐矿集团本部最后一家要关闭的矿井。在它之前,庞庄煤矿去年已经启动闭井计划,这打乱了党支部副书记刘培雷的人生规划,她原以为能够平平稳稳地在矿上工作到退休。
“说真的确实有些让我措手不及,看着单位制定的人员转岗分流安置方案我想了很久。”作为煤矿职工的工亡子女,刘培雷可以临时待岗两年,月薪1276元。慎重考虑之后,这个“巾帼建功标兵”刘培雷选择了离岗再就业,因为她觉得自己还年轻。
这一年来,刘培雷说她也经历了人生的一次蜕变。“我卖过早点,应聘过办公室文员,都是从最低处做的。”现在,她被当地一家大酒店“相中”,成了一名学生营养餐配送管理的中层干部。在刘培雷看来,转岗不可怕,想通了,心就宽了;去做了,路就宽了;只要努力了,天地就会宽了。
王保松坦陈,人员转岗分流安置是关井煤矿的头等大事,尤其是那些在掘进面上工作的矿工们,这个群体“技能单一”,再就业有难度。旗山矿现有2400余名矿工,“500多名工人以劳务输出的方式,承包了山东肥城的一个掘进采煤面,至少能工作3年时间;在原矿保卫科的基础上成立了一个保安公司,少说能吸收200人;旗山矿食堂的‘旗山月饼’是徐州人所共知的知名品牌,我们成立了苏旗食品有限公司,还能再吸纳200人左右……”王保松表示,矿上会力尽所能,做到绝大多数人都能得到分流安置。
徐矿集团人力资源部副部长黄荣平说,就关井职工的转岗分流安置而言,集团采取的是异地拓展和本部开发相结合的方式进行的,涉及关井的全部21313名职工,占到全集团5.5万职工的近一半,目前已有1.1万人完成了转岗和再就业安置。
“按照省委省政府‘早转早主动’的指示精神,一边做好去产能的减法,主动淘汰落后产能,一边还要做好转型发展的加法,实现与煤相关的煤电项目和非煤产业的对接,这也是我们应对资源枯竭和煤炭经济下行压力双重挑战的一条重要路径。”徐矿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吴志刚这样阐述去产能背景下企业的发展思路。
事实上,徐矿集团立足能源产业优势,早已布局电力行业。1991年,垞城坑口电厂3台5万千瓦机组并网发电,成为当时煤炭系统第一个利用低热值煤发电的坑口电厂。经后续扩容提升,这座电厂总装机容量现已达到43.5万千瓦,年发电24亿千瓦时。
相比之下,华美电厂是徐矿集团在徐州地区投资最大的一家独资热电企业。2005年,华美电厂一期11万千瓦机组建成投产,年发电量6.5亿千瓦时;2014年又投资建设了华美热电2×35万千瓦热电联产项目,目前两台机组也已投入商业运营。此外,在徐州本部,徐矿集团还与国信合资建有一处徐矿电厂。
华美电厂董事长钟文强表示,2016年,华美热电年产值有望达到13亿元,预计实现利润2亿元。“可以肯定的是,上半年基本可实现煤电对冲。”徐矿集团宣传部赵刚介绍,仅华美和徐矿两电厂每月的赢利就在2000万元左右,电力板块的赢利已经可以弥补煤炭板块的亏损。
目前,包括在内蒙、山西等地,由徐矿集团控股、参股的电厂数量达到17个,权益装机容量876万千瓦。
去年初,徐矿集团专门组建了一个新兴产业部,负责新兴产业招商和发展,至此已经先后成立了7个新兴产业公司,重点打造锂电池新能源汽车、智能装备制造、通信大数据互联网三条新兴产业链。年配套10万辆新能源中高级电动乘用车的锂电池项目,利用原有矿山机械厂的厂区和土地而建,“这样既节约了投资成本,又整合利用了原有资源,一举两得。”
威拉里新材料公司是徐矿集团2015年6月投资建设、当年12月正式投产的新材料公司,主要从事研发、生产、销售钛合金粉、高温合金粉等十余种高端金属粉体。到今年底,6条生产线全部投产后年可生产金属粉160吨,产值1.1亿元。“别看产量不大,产值和效益却是煤炭的数十倍甚至百倍。”从夹河矿转岗过来从事采购主管工作的张维说。
在转型发展道路上,吴志刚表示,徐矿集团将顺应形势,抢抓机遇,做强做优以煤炭、电力、煤化工为主体的现代能化产业,大力培育以新能源汽车为龙头的战略性新兴产业,积极发展以电商、物流为重点的现代服务业,逐步形成“一体两翼”的发展格局,支持其他存续产业优进劣退,推动产业类型由传统生产加工向高端智能制造转变、资产结构由重资产向重轻资产并重转变、管控模式由资产运营向资本运营转变。